初来美国者,都会兴“天堂”之嘆。我一九八五年来到三藩市,还在机场里等候领取行李,从玻璃屋顶看到蓝天白云,觉得美极了。接?,从机场经过海湾大桥,两侧八排紧挨?的汽车,大开眼界。到我姑母住处,街道两旁不同设计和?色的“别墅”,简直像是仙境。据已久居此地的中国人告诉我,有些人会在这个富人区的“邮件服务站”,租一个信箱,以资炫耀。和所有来美国的知识一样,我也打工攒钱;一天的收入相当于在国内“助研”的月薪,也就顾不上“身段”了。第二年国庆日,参加三藩市馆自助餐招待会,几十位年轻留学生翩翩起舞。感慨这里真像是圣经里允许的“淌?奶和蜜的福地”。
这批学子,以后都得了美国的学位,留在这里了。一九九三年我回上海时,请我老婆的一位闺蜜在淮海吃便饭,只要了三个菜。她大概觉得我太吝啬,说这样的饭,她“每星期要吃两次”。我又谈起想在上海买双运动鞋给我老婆,见商店有标价二百元的(大约相当于中学教员三个月的工资),我嫌太贵。她居然直说,“如果二百元一双的鞋也买不起,那还不如回中国算了”。我回家对老婆谈起此事,至今常常用那两句话,相互调侃。
我们到了这块福地,到底是怎么样的处境,“冷暖自知”。如果期望一个“中产阶级”的生活,必须有一个美国学位、“身怀薄技”。我和老婆很幸运,都免了学费,但还要靠打工来维持生活。我们住当地最便宜的套房,我曾在一家超市打工,最后拖洗好地面,半夜十二点才下班,终究已是花甲老人,劳动强度太大,心脏不济、胸闷,用六粒“速效保心丸”维持,落下病根。在超市还专找即将“下架”的蔬菜,一美元一包,供一星期吃。老婆不但需要当助教,中午还去一家日本餐馆端盘子、帮助照看孩子。我发奋求学位太迟,到六十二岁才得个硕士,老婆是三十九岁得的硕士。从此,离开。
这一切,都非上述的那位闺蜜所能想像的。我常常和老伴(现在也老了,应该如此称呼)讲起,国内的同事或熟人,如果谈起我,会用简单一句话来概括:“哦,他有叔叔、姑母在美国,他们把他‘弄’出去了!”“弄”一下,举手之劳耳。所以,踏上美国,就是到了天堂;可是,我们从不上馆子、耳顺之年从事最粗重的劳动、没有想过买一双“耐克”,却又不离开这“”的处境,是他们都不理解的。
回归前夕,许多有钱人跑到美国、,后来纷纷回国,只留妻儿在外国,称为“太空人”。“腰缠二百亿元”,钱能通神,在拖了十二年,最后还是回国服刑。可见都没有在谋生的能力。如今许多富人“裸”在国内,妻儿都到美国,景况和我们当年不能比。“X二代”如果好好上进,得个正规学校的学位,学得一技之长,是能够在这个移家的。要不然,终有坐吃山空的一天。
那位当年去纽约的人,以为看到的一切都唾手可得,所以是天堂;所有一切的辛苦,非设法逃避不可,所以是。这部的男女主角,离异后各找老美结婚,就脱离了“苦境”,那是在观众了。当然,有这样做成的,但很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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